□杨翼展
“老陈”是我的导师陈建康。叫老师“老陈”,并无不敬之意,像我在家喊父亲“老头儿”一样,敬爱已极,寻一爱称。
老陈不高,年纪不小,身子骨儿结实。据他说,年轻时是运动健将,引体向上三十多个轻轻松松。走起路来龙行虎步,顾盼间,豪情万丈,在北方读书时,比北方人还北方人,丝毫看不出来自于江南水乡之地。
老陈不苟言笑,气场很足,每次去找他请教汇报,心里总惴惴不安。他随便和你言语两句,便能切中要害。倘若找他时工作没做足,谈话间更是如坐针毡,再多理由和借口都像要被他一层层扯下的遮羞布,最后只能在又悔又愧间踱出他的办公室,然后让自己泡在文献与书籍中,努力发奋以减轻负罪感。
老陈也有和蔼的一面,上课生动,课堂其乐融融。对于本科生,老陈“温柔”很多,也耐心十足,他用自己宝贵的时间和学生讨论一两节课问题,也可以为演示书上的现象自己扛着一辆自行车爬上五楼。对勤奋好学的学生,他喜欢到无以复加,对自甘堕落的学生,他痛心疾首。
我也兴致勃勃地参与班上讨论,从开始作为老陈课上的旁听者,慢慢成了这个课堂上的一员,忘却了自己助教的身份,全心全意地当起了一个学生,这是一段难忘的体验。
跟随他当助教,我受益匪浅。本学期第一次工作汇报,想着几个月辛苦的工作总算有了回报,本人自然是喜不自胜,汇报时侃侃而谈,挥斥方遒,说起他人之失误漏洞,更是毫不留情。老陈开口第一句话,竟无关学术:“做人要学会低调,谦虚!”老陈声音不高,但中气十足,简单几个字振聋发聩,弄得我是又羞又愧,自省久矣!
四月,校园里柳絮纷飞,白色的鸟屎到处可见,宁波的天气,这时节也开始变得反复无常。上午还是艳阳高照,下午就开始阴沉起来,到了晚上,我还坐在办公室电脑前,忽的一道惊雷,淅淅沥沥的雨便从天而降,幸好带了伞,我长舒一口气。雨从七点一直下到晚上九点半,还没有变小的意思,我看看电脑屏幕上的时间,差不多该“下班”了,收拾一下,锁好门窗走到大门,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。
“陈老师!”我叫了一声。老陈转过身来看了我一眼。“您还没回去呐!”“嗯!有点事忙了忙。”“外面下雨,您带伞了没?”“没有,这小雨,没事。”老陈和蔼笑笑,我看了看玻璃门外,风吹得绿化带边上的树发了疯似的摇,雨丝连起来就像在门外开了个雨帘子,这还小雨呐!我正准备喊老陈一起共伞,回头一看,便看到老陈把领子上的帽子往脑袋上一罩,人已闪身进了雨幕。
学院门外黄色的灯光照着从天而降的雨点,就像舞台上点缀着的绚丽的水晶幔珠,看着那个路灯下的背影,我矗立良久,好似明白了什么又好似什么都不明白,忽的鼻子就酸了,就像看了一台震撼的舞台剧,周遭就我一个观众。老陈的为师为学,在那一刻,全都刻在了我的脑海里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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